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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秀才落第 成年人的夢,是碎了一地的煙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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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想解決盧毅的問題,就得先了解盧毅是什麽樣的人。

創夢的作者太多了,連勝見面能叫得上名字的都有幾百個,處理過作家事務的大小作者更多,她和盧毅之間的來往屬於認識但不熟悉的關系,所以連勝先和編輯部與作者關系溝通了下,了解了下這個人的寫作經歷。

總的來說,盧毅不是那種特別有天分的寫手,他的寫作風格很“真實”,真實到這件事好像就是發生在你身邊似的。

不過,也因為寫的真實,他寫東西很慢,很較真。

和自己較真,也和別人較真,太較真的結果就是大部分東西寫了一半,就被他自己用各種理由“廢”了。

在盧毅還在上大學那陣,曾經流行過一陣子寫作潮,當時他愛好寫作的同學不管寫的好還是不好,在那個階段幾乎都攢出過一兩個故事。

只有他,故事還沒寫完就胎死腹中,只剩下一個個絞盡腦汁寫出的人物故事和大綱細綱。

創作的“作者關系維系部”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,但凡一個簽約作者在連載期間超過三天沒更新,就一定要聯系上,問清楚沒更新的原因。

如果問題比較棘手,會被轉到“作家經紀部”那裏。

盧毅就屬於“作者關系維系部”的長期重點關註對象,因為他經常寫著寫著人就沒了,也不請假,也不說明緣由,就這麽停一兩天,一問原因,還通常都是些沒辦法解決的問題。

“有時候是糾結一個場景出現在那裏是不是合理,有時候是查什麽資料找不到來源,還有的時候,幹脆就是取不出名字……”

電話那頭,曾經負責催更的小姑娘一板一眼地向連勝匯報著,“盧老師這個人很被動,你不去問,他絕對不會主動找你解決什麽。但一旦你找了他,他又很不好意思,馬上就恢覆更新了。”

“那這些問題後來是怎麽解決的呢?我看他從一年前起,基本就沒斷更過了。”

連勝翻著“作維部”有關盧毅的工作日志,“這一年他寫的很流暢,沒卡文嗎?”

“聽說盧老師的作者群裏給盧老師支了招,讓他先存稿,再發表,這樣手裏有稿心裏不慌,就算偶爾斷更幾天也不會被找。”

那小姑娘帶著笑意說,“後來盧老師開新書前都會先存個幾十萬個的稿子再開,很少斷更了。”

一點存稿都沒有就直接發文的作者,一般被稱為“裸奔黨”,經常斷更的作者很多都是“裸奔黨”。

掛上電話後,連勝也大概了解了盧毅的性格。

“較真。”

能在起名字這種事上卡一天的人,往往對自己與別人的要求一樣嚴格,哪怕別人不怎麽會關註的事情,他也依然高要求。

“不善於表達自己。”

很多時候,請個假或者和讀者支會一聲就能解決的事情,卻沒有做。作維部問過盧毅不請假的原因,理由是“說不出口”,“不知道該怎麽說”。

“在意別人的看法。”

很多作家是特立獨行的,但盧毅不是。一旦作維部聯系了,他往往能很配合的解決掉問題及早更新,也會想辦法讓自己不給別人添麻煩。

“好了,準備工作做完了!”

連勝給座椅調整了個舒適的位置,打開了自己的管理後臺。

“來看看他寫了什麽!”

作者的新文存稿,一般會有兩種狀態。

一是全文存稿,但讀者能看到文案,看不到正文內容;

二是全文都不可見,只有管理員和作者本人能在後臺看到。

盧毅新書的存稿就屬於第二種,書名也一如既往的保持著盧毅那種“歷史紀實文學”的風格。

“陸娘子……殺夫案?”

連勝心裏咯噔一下,覺得頭皮有點麻麻的。

說實話,她並不想讓創夢上什麽法制類新聞。

是懸疑?

還是推理?

連勝目光掃向標簽欄。

“都市?”

這一頓操作猛如虎,直接把連勝看懵了。

她點開了存稿箱,讀起了盧毅的新書。

新書的第一句就抓住了連勝的眼球。

——“陸秀才又落第了。”

***

陸秀才又落第了。

這是他第五次參加鄉試。

第一次參加鄉試時,陸秀才還年輕。

那時候,他離開家鄉的小縣城出外求學,歷經縣試、府試、院試,成績都不俗,不但考上了最繁華的松江學府,還提前得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機會。

人不輕狂枉少年,人言“學而優則仕”,陸秀才也不例外,彼時的他意氣風發,壯志滿懷,一得到秀才的功名,就去參加了當年的鄉試。

千軍萬馬過獨木橋,陸秀才成績優異,名列前茅,可到了見“座師”那關時卻不盡人意,大失水準。

最終,陸秀才抱憾落榜,只能等下次再戰。

結果第二次鄉試,陸秀才的成績還不如第一次,連“座師”面的資格都沒有。

第二次鄉試失敗後,陸秀才斷了“做官”的念頭,為生計所迫,在松江府找了份能養家糊口的工作。這份工作月錢尚可,勝在穩定。

沒多久,陸秀才又在同僚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名劉姓姑娘。姑娘並非松江府人士,但姿容秀麗,精明能幹,陸秀才娶妻娶賢,姑娘看中陸秀才老實憨厚且家中人口簡單。

處了幾月後,陸秀才和劉姑娘都很滿意。陸秀才三媒六聘,娶之為妻,劉姑娘成了陸家娘子。

陸秀才第三次參加鄉試,是在陸家娘子的鼓勵下去參加的。

陸秀才的娶妻後,工作穩定,家庭和美,唯一不怎麽理想的地方,是升遷的太慢。

陸秀才辦事能力很好,但不懂鉆研,做事一板一眼。眼看著周邊資歷相仿的同僚一個個升了上去,他還原地踏步,陸娘子很著急。

此時兩人已經成婚多年,到了該要孩子的時候,想要孩子就得在松江府有戶籍、有固定的居處。

但松江府房價極高,光他們租賃的小跨院就用去了陸秀才月錢的一半,想要靠兩人的積蓄買房,哪怕掏光家底也力有不及。

而陸秀才雖然在松江府工作多年,卻依然沒有戶籍。

陸秀才和陸家娘子都想要孩子。

“我當初相中相公,就是看中相公有上進心,是個秀才。”

為了鼓勵丈夫,陸家娘子嬌羞地靠在陸秀才的胸前,溫情脈脈地勸說著,“相公當初雖然沒中舉,可當初卷考也是得過前三的,說明相公有做官的潛力。為了我們這個家,為了即將到來的孩子,相公可否再努力一試?”

陸家娘子摸著還未有孕的肚子,眼神充滿憧憬。

“奴家能不能當上‘陸夫人’,就靠相公了。”

為了妻子,為了家庭,陸秀才重拾書卷,挑燈夜戰,再戰“鄉試”。

第三次的鄉試的結果和第一次一樣,就差那麽一點點。

這樣的結果不但陸家娘子不滿意,連陸秀才自己都不滿意。

如果差距過大也就罷了,每次就差那麽一點,就仿佛造化弄人一般,究竟意難平。

於是陸秀才一家又開始籌備起第四次鄉試。

到了第四次鄉試時,陸秀才已過而立之年,精力遠不如年少時。

年少時,他能通宵達旦的讀書而不知困倦,到了而立之年,一旦挑燈夜讀,第二日必定是魂不守舍。所以陸秀才為了準備考試,已經嚴重耽誤了工作。

長此以往,東家便有了意見,去問緣由。陸秀才又不是精明算計之人,支支吾吾地說了原因。

知道陸秀才心裏有了別的前程,東家心中便有了芥蒂。

於是就在參加第四次鄉試前,陸秀才丟了養家糊口的工作。

陸秀才在老東家這裏兢兢業業幹了八年,從青年一直幹到中年,他的生活圈和這份工作息息相關。

工作上的變故,嚴重影響了陸秀才備考的心情。

陸秀才的第四次鄉試,再一次落榜了。

“前程”還遠在天邊,曾經握在手裏的東西先沒了,陸秀才開始後悔。

可陸家娘子已經瘋魔了。

這麽多年的“屢敗屢戰”,鄉試不僅僅成了陸秀才的心結,更成了陸家娘子的心結。

這麽多年來,她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知道陸秀才在準備鄉試,也知道陸家娘子有個“陸夫人”的夢,眼見著陸秀才一次次中舉,不少人都在背後笑話陸秀才中舉是“癡人說夢”,都在等著看陸秀才和陸家娘子的笑話。

陸家娘子肚子裏憋著一股火,就等著陸秀才中舉,能一巴掌拍在這些人臉上,決不允許陸秀才打退堂鼓。

為了不讓相公失去信心,陸娘子對相公好好分析了他這幾次失利的原因,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——陸秀才過去沒辦法一心兩用,在鄉試上花的精力太少了!

這麽一想,陸秀才丟了工作,反而是好事。

陸家娘子數了數家底,覺得還能支撐幾年,遂一拍桌子……

陸秀才不用去工作了,在家全力備戰鄉試!

為了能更多的押中考題,吸取各種經驗,陸家娘子給相公報了個據說是往屆狀元親自參與指導的“鄉試特訓班”。

既然是狀元親自指導,所費自然不菲。

為了照顧在家備考的陸秀才一日三餐,陸家娘子辭去了自己更有前途的工作,換了個打零工的活兒。之前報班已經花費了陸家大把的銀子,陸秀才又閑賦在家,這麽一來,家中原本穩定的生活拮據起來。

不能開源,就只能節流。

陸家娘子斷掉了一切的娛樂愛好,平時還會和陸秀才聽個小曲,下個館子什麽的,現在統統都不去了,甚至一整年都沒做過新衣服。

為了不分散陸秀才的精力,陸秀才除了讀書什麽都不用幹了,不必要的人際往來也可以斷了,他只需要關註讀書即可。

陸秀才就“兩耳不聞窗外事,一心只讀鄉試書”,這樣頭懸梁錐刺股的讀啊讀,終於熬到了第五次鄉試的日子。

陸秀才邁著沈重的步子,帶著全家人的希望,在陸家娘子殷切的目送下走進了考場。

第五次鄉試,陸秀才仍然沒有中舉。

到了此時,“鄉試”已經成了碎了一地的煙火。

可陸家娘子還想讓陸秀才再考第六次。

陸秀才一把火燒光了所有的經史子集,抵死不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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